于辛：……？
于辛被这句话定住了双脚，再也挪动不开。
于城明虽然被这突然的问题给惊了一下，但想到陆芝的身份，兴许是需要他做什么配合，加上刚才的对她的认识，莫名信任她的能力。
陆芝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有时候忘记礼貌也是正常的，但教育能力却毋庸置疑。
本着对她的信任，加上自己困惑许久，开了一道口子后就继而往下说了。
“我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我和妻子的事业只是刚刚起步，当时我只是我们公司的小职员，生活也不如现在这么富裕。那时候……”
于城明的思绪飘得很远，语调平缓，上位者的沟通能力在这时有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于辛从未在他爸爸耳朵里听过他们以前的事，也跟着自己父亲的声音回到过去，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他和年轻的爸妈。
于城明在讲述，书房里的陆芝安静听着，不时点头作为回应，书房外的于辛沉默听着，越到后面心里越发酸涩。
原来父母以前是那么不容易，但那时的他，又懂得什么呢？
“陆老师，我是做出版方面的工作，明白现在的社会跟我们那个年代不同了，孩子们的想法也跟当时的我们不一样。”
“我努力工作，希望我的孩子和父母能过上好生活，我想我的孩子以后能少吃点苦，现在多努力一点，但好像总是适得其反。”于城明情绪有些低落，“那么多次争吵，我和妻子也在反思是不是我们的方式错了，把他逼得太紧，就由他去吧，大不了我们更努力赚钱养他。”
“于是我们变得越来越忙，和孩子的矛盾却越来越深了。”他双手搓了搓脸，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陆老师，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
门外的于辛鼻尖酸涩，他第一次听到父亲说他的真实想法。
虽然他的父母是爱他的，但他其实觉得很空荡，只有表面的光鲜亮丽，精神上却有很大的空缺。
他们互相都是不理解的，只是因为血缘绑在了一起。
于辛近乎无情地想着，这世界上没有人懂他们了，只有他的一些朋友才跟他有一样的感觉，那些大人又懂什么呢？
“现在已经不是你们小时候吃不饱的年代了，大家都能温饱，追求自然也不同。”
陆芝没有回答于城明是否错了：“精神需求提高，不止是你们这代和你母亲那代，孩子的精神需求更大了。”
“他们可能不会考虑明天有没有饭吃，但可能会考虑如果考试考得不好，父母会不会失望。”
话音刚落，就见于城明一脸震惊，张口想要反驳的样子。
她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觉得你的孩子在外玩乐，在校调皮，怎么会考虑你们会不会失望吗？在心理学上，有种情况是这样的，他们想要吸引父母或者老师的注意，不管是成绩好，还是成绩差，毕竟只有这两类人才能更容易获得别人的注意啊，没什么特点的人都不容易被记住吧，这点放在你们公司里面也是一样的。”
这下轮到于城明沉默了，门外的于辛的眼眶此时已经泛红了，被一语道破，没有人那么清楚地知道他的想法。
而且陆芝还找出了他更深层的原因，对啊，他只是、想被注意到。
他只是想让别人更多地记住他一点。
那他的方式，是不是也错了呢？
爸爸妈妈的方式已经伤害了他，那他是不是也在伤害他们？
“你的孩子，远比你想的要厉害，你可以试着信任他，倾听他，多互相交流一下想法。作为家长，你比孩子更需要付出时间和感情，不止是金钱。”
陆芝缓缓开口：“我们教育者也是一样的，更应该教会他们如何培养独立的人格，让他们学会自己明辨是非，自主判断，而不是直接下结论告诉他们好好读书。他们不会理解的。孩子们的想法多简单啊，只是觉得父母觉得我应该去做，那我就去。”
她看着不发一言的于城明，也不再多说，拿起手边的文件签下了名字。
其实换成一般家长，她可能不会去说这些让他们信任孩子的话，很多家长其实不懂，他们的想法跟孩子一样，不能够理解，也没有想要了解的心。
这点上那些所谓成年的大人跟孩子也没什么差别了，反而是有好学之心的孩子更能听进去，由他们来做改变和引导的一方。
于城明看起来是可以引导的那一方，所以她选择尝试这样入手，看样子对方还是可以听进去一两句的，只是后续如何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她相信尽人事，知天命。
陆芝将签好的字递给对方，就见于城明沉默一会后，忽然抬起头问她：“那陆老师，你觉得在儿子眼里，我会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于辛喉咙有些哽咽，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里面的问话，他默默也在脑海里思考着。
他眼睛透过门缝，看到那道坚实的后背，什么样的父亲么？
“于先生，与其问我，不如您自己去问您的孩子。”
于城明脑子空白一瞬，就见陆芝微笑着看向他的背后，他心跳如鼓，僵硬着转身，猝不及防就和门缝外的于辛视线交错。
外边的于辛也不知道是不是占久了，一个不慎就朝着门那边靠，等他再扶着门站稳脚跟时，门陡然开了。
父亲的身影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相对的，他的狼狈也被父亲一览无余。
“阿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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