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共长天一色
白大川蓦然惊醒，坐起身子，他颤颤巍巍抹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以及额头如露珠密布的汗水，呼吸急促。
他做了个噩梦，梦中，一群丈许高大的铁臂猿在夜幕深沉时闯入白家村，屠戮残杀了他熟悉的所有人，尸首被啃噬殆尽，其中一只铁臂猿在扑倒咬死了企图保护他的父亲之后，转头扑向了他，残挂着肝肠肉沫的獠牙兽嘴，突然张开，逼近，放大，遮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娘，我做个噩...”，白大川火急火燎掀开被褥，习惯性的脱口而出那个他叫了近十年，并且以为会一辈子叫下去的字眼。
他忽然愣住了，映入眼帘的画面，不是那道由茅草和泥浆裱糊的深黑屋顶，手里攥着的不是那张已经打了无数补丁颜色深黄的旧棉被。
他环顾了这间陌生的房间一圈，深吸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的呼出，泪如泉涌。
梦，是真的，死的不是他。
“嘭！”
怦然一声，紧闭的房门被人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从外部打开，不知是推的还是踹的。
一道娇小身影被蒙蒙朝霞萦绕着踏入房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白大川吓了一跳，他本能的抓住被褥遮挡在身前，身躯蜷缩着挪到床沿的另一边，背靠墙壁，视线上移，朝着那道人影望去。
来者是一名束马尾辫的少女，一袭紫衣，瓜子脸，生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眉目如画。
白大川张了张嘴，眼前少女容貌秀丽，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绑着紫色束带的柳腰盈盈一握，身段含苞待放，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豆蔻少女特有的清纯和灵动。
硬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怕是只有那位私塾老夫子在瞧见了隔壁有女初长成的朱员外家那位小姐后，双指捻着雪白胡须，笑眯眯的道：“婢婢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在少女的香肩上，还蹲着一只猫。
那只猫通体皓白似雪，只余一根猫尾巴漆黑如墨，一双眼珠子如西域蓝宝石似的纯净无暇，瞳孔尖细，眼眸慵懒的瞅着白大川。
”你...哭鼻子了？“，在白大川眼中漂亮到不可方物的紫衣少女有点赧颜，讪讪一笑，小心翼翼的问道。
日上三竿，她洗漱完毕，简单的一番素装淡抹，打开房门。
就看见爹爹杵在门口，神色郁郁，语气沉闷的告诉她，昨天在‘止雷殿’收了一个徒弟，算是她的师弟了。
言语之间没有一丁点儿收取入室弟子的喜悦，反而透露出来的都是不情不愿和无可奈何，宛如吃了天大的哑巴莲儿似的。
她可不管这些，一把推开还堵在门口来不及进屋“喜收爱徒”的崔明白。
欢天喜地的一溜烟儿飞奔向了那间她特地留给父亲收取第一个弟子后居住的厢房。
身后传来那位斩焰刀略显无奈的嗓音，叮嘱她带那个新入门的小师弟去一趟‘绿水亭’。
她举起一只纤纤玉手，晃了晃，大致应该是说她知道了吧...
途中，还顺手打劫了青衣婢女手上正打算送去给那位小师弟换洗的衣物。
最后，她一脚踹开了那道房门...
白大川手忙脚乱，以衣袖胡乱抹去脸颊上的泪珠，掀开被褥，束手束脚的站在床榻边。
昨晚他撕心裂肺的嚎啕了大半夜，精疲力尽的沉沉睡去了。
连沾染了一身污泥灰土的布衣都没顾得上褪下。
虽然那名年龄不大，生有一双桃花眸子的青衣婢女，笑靥如花的跟他说过了，这间厢房以后就归他所有了。
即便如此，此时此刻，他还是有些拘谨。
紫衣少女还以为这个看上去憨憨傻傻的小师弟，是因为首次接触落雷山，心中惶恐胆怯的缘故，这才暗自哭泣。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白如冬雪的下巴略微翘起，双手负后，略微鼓胀的胸脯，竭力又挺高了几分，老气横秋。
“咳，小师弟，不要怕，这落雷山表面上看着浩大威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尤其是咱们九燄峰，人数稀少到令人发指，根本没什么规矩可言，不用那么拘谨的。“
“本姑娘呐，是你师父的开山大弟子，芷芙蕖，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师弟，我就是你的师姐了。“
等了半晌，一片寂静。
一袭紫衣的芷芙蕖视线下移，瞧见那只呆头鹅仍是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不知就里的样子，黛眉一皱，恨铁不成钢的怒道：“还不快叫师姐？！”
“芙蕖师姐。”，白大川不敢直视芷芙蕖那双灵动眸子，垂下头颅，低声叫道。
“什么芙蕖师姐！要叫师姐！”
“师姐。”
“不对，师姐也不好，一点儿都不霸气，那就......叫大师姐，没错，以后就叫大师姐！”，这位大师姐蹙着眉头低声嘀咕了一句，有些不太满意，只不过片刻后，她便眸绽精光，豪气干云的一拍桌子。
“大...大师姐。”吓了一跳的白大川连忙改口。
那只白猫倒是习以为常，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爪子。
芷芙蕖顿时眉开眼笑。
“喏，这是给你换洗的衣物，我就在门口等你，穿戴好后，带你去见师父。”。
芷芙蕖心情大好，背负双手，装腔作势的绕着白大川绕了一圈，黑如点墨的瞳孔滴溜溜的在后者身上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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