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官员生平的其实有两份。
一份在史官那里，主要记录官员之功，可流传于民间。还有一份在大理寺秘密存档。每个人的功与过，事无巨细都写在了每个官员的生平卷宗里。
正因如此，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谢昴垂下眼睫，所有情绪掩藏在那双微敛的凤眸中。似是斟酌了有一柱香那么长，他这才轻掀眼皮，漆色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渊清的双眼。
“韩通判当真不怕死？”
“大人，下官怕死，但能死一人而救无数人，下官愿意去死。”
“呵，倒是个纯良的。”
谢昴叹息一笑，也不知这句话里是讽刺还是赞赏，到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唤了一直在他身边侍奉的男子近前，将一块玉牌递到了他手里。
“你带韩通判去，里面的规矩讲给他听。”
“诺。”
那侍从名姜存，将她蒙上眼睛，拐拐绕绕了半天，直到在一个大门前站定，这才将林渊清蒙眼的黑布扯了下来。
“大人，就是这里。”
林渊清睁开眼看清面前那扇古朴而厚重的黑漆大门时，眸仁微微一眯。
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在一个地下室里。
四周黑沉沉的，只有门前安置在左右的两盏油灯，将周围的黑暗驱散，留下一片昏黄惨淡的光。
更为古怪的是，明明是极其重要的地方，门头上却连块牌匾都无，简直是朴素到了极致。
这让林渊清眸中划过一抹幽深。能做得如此古朴且连牌匾都无的，周围必有跟它一模一样的仿造品，用来迷惑他人。看来即便她的目标是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自己进入的。
而她今日之所以能进来这里，也是托了那五位大人的福。哦不对，确切的应该说是那个杀人凶手的福。
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些感激。心下想着，等那人被揪出来法办后，她会给他坟头烧一柱香的。
将周遭的环境打量了一遍后，林渊清便收回了目光。
姜存从怀中将谢昴给他的玉牌拿出，在大门左侧的一盏灯下，不知按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吱呀”一声响，大门徐徐打开了。
林渊清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他手中的那枚玉佩，已经消失不见。
这让她确定了，那枚玉佩便是这门的钥匙。
而跟着姜存进入密室后，才真正是她的震惊时刻。
大门里面，简直跟外面的朴素有着天差地别。
似乎是为了防止密室走水，导致里面的重要案卷被毁。这个有百丈宽的密室里，地面以玉石铺就，数排金丝楠木书架旁鳞次栉比的摆放着硕大的夜明珠。
里面仅有一张金丝楠木桌案，但其上半空处却悬挂着两盏羊角琉璃灯。
皆是珍品。
林渊清轻轻挑了挑眉，怪不得那谢昴这么紧张这里。不说里面的案卷多么重要，光这里寸土寸金价值连城的摆件，都够让有心人忍不住恶念四起的。
“韩大人，您现在可以去翻阅了。等翻阅完以后，请大人记得按原样归位。”
身后姜存的声音响起，将林渊清的思绪拉回。林渊清点点头，走进一排书架前。
幸运的是，这里的书架都按照每个官员的官阶和职务分门别类，还算好找。
只是有一点，她无论走到哪里，这个沉默寡言的侍从姜存都会跟她到哪里。
林渊清知道这个人武功高强，那谢昴派他来此，意思很明显。她此次便只能算作打探，想要真正干些什么，那是不可能了。
一排排寻去后，林渊清在最里面一个落锁的铁盒前，停住了脚步。
她装作一脸好奇的问道，“姜兄，请问这里装的可是冯太傅的生平？”
听到林渊清的问话，姜存无澜无波的瞳仁竟颤了颤，他下意识的将铁盒侧挡在身后，急忙道，“这个不是，韩大人可再去其他地方寻找。”
“嗯。”
林渊清微微颔首，移去了目光，却将那个神秘的铁盒记在了心里。
这里所有的案卷署名她都查过了，除了父亲的没有，其他人的都在这里。包括哥哥的舅父谢安。
哥哥家人的冤屈她也是一定要去找证据平反的，但不是现在。
她现在还没有那么大的实力，想要撼动高位上那些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是一步步往上面爬，爬到那个权力的漩涡中心，去找出被这些掌权者刻意掩藏的真相。
心中再一次坚定了信念，林渊清这一次很快将五个人生平找全，往一旁的桌案上一铺，便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半晌后，她在这五人生平经历中发现了端倪。
这五人……
似乎跟父亲的案子都有关联。
当年那场贪污案，这几个人全都跟父亲打过交道。
冯太傅曾经是父亲初入仕时的保举恩师，在父亲出事前的案卷上，有一页被人为撕去。
户部侍郎当年作为负责发放军饷的户部主事，是最直接接触到军饷的人。而他的生平案卷上也是有一页被人为撕去。时间也是在父亲出事之前。
而威武将军则是当年作证说父亲曾给他写过一封信，意图拉拢他，遮掩军饷贪污一事。至于那封信却不在这里。
跟威武将军相似，兵部尚书作为曾经的兵部侍郎，军饷也曾经过他手。而他也是当年作证父亲曾明里暗里“提点”他，要一起贪了这军饷的证人。
据说证据是后来不知从哪里查出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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