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裴盛口中所说的,他没有对苏照雪的扮相有任何期待。
明君的白月光,是个仙子似的人物,戏服好几层,着重就是一个“仙”。要端庄,要大气,要仙气飘飘。
总之不能是苏照雪这种轻浮的样子。
苏照雪容貌艳丽,穿这种衣服,岂止违和,甚至是闹笑话。
若是有个化妆师帮着上妆遮掩,或许还好一些,但现在苏照雪还要素颜出镜,简直是场灾难。
尤其还有秦怡珠玉在前。
虽然对秦怡这个人感觉平平,但裴盛也承认,她做这个扮相贴合极了,也美极了。她第一次全妆出来时,半个剧组被惊艳得失声,摄像师把摄像头都给摔了,几乎就是白月光本光。
裴盛是个对镜头极有要求的男人,有时为打磨一个光影,能拖着整个剧组干通宵。
想到等会要拍苏照雪的糟糕扮相,他就觉得自己疯了,忍不住凭空升起一股躁郁之气,眉头越拧越紧。
但偏偏一边皱眉,还一边认真调试镜头,完全没想过,其实他还有一个拒绝的选项。
苏照雪出来得比裴盛想得要快。
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他甚至还没调试好镜头。
那套繁复清雍、层层叠叠的手工汉服,被她摒弃一旁,只将最外面一层缥缈的白纱拢在身上。
薄纱轻透,肌肤若隐若现。未束腰带,行走间扶风飘飖。
妩丽的眉眼并不违和,只更显艳光摄人,不可逼视。
像空月照溪,游鱼映一点银光。像花瓣冶艳,凝露巍巍舒张。
……秦怡的扮相是什么样?
谁还能记得什么仙气飘飘。
只看见眼前这个女人,惊心动魄。是夜半深岭,月光下幽艳的女鬼。
她款款行至裴盛身前,不行礼,也不笑,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说:“陛下。”嗓音都带着不经心的慵懒。
裴盛呼吸顿止。
他忘记了如何说话。
几乎是瞬间,灵感像河堤崩塌,迸发奔涌。
他脑海里快速地、纷杂又格外清晰地,闪过将这种极致美丽呈现出来的无数镜头。
属于导演的本能在身体里翻腾躁动。
裴盛沉默地盯着女人,视线滚烫,幽深不见底。
苏照雪仿佛对这侵略性极强的眼神一无所觉,侧头问他:“拍好了吗?拍好我回去换衣服了。”
“……不。”裴盛嗓音发哑。
他喉头滚了滚,凝视着苏照雪,拿出手机,给助理拨去电话。
“都回剧组,有戏份重拍。”
再孤僻再恃才傲物的导演,骨子里也有对艺术的痴迷和执着。
没人知道他砸进去多少钱,又怎么和制片方洽谈,事情雷霆万钧地落定。
事情落定的时候,秦怡正在给宋珈做饭。
宋珈没什么空见她。
他惊人的产业并不是凭空掉下来的,更不会不用打理就可以自己升值。
宋珈绝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都扑在事业上。
秦怡只有自己想办法贴近他,跟他保持密切的联系和互动。
送饭只是其中一样。
看到制片人打来的电话,她愉悦地接通:“赵先生,是电影宣传有什么要我配合的吗?”
秦怡生得恬淡模样,性子却很有些无利不起早,做事的目的性向来极强。
这次演戏,自然是因为有着足以让她眼热的好处。
裴盛的这部历史剧会爆,所有人都有所预料,但除了重生而来的秦怡,没人会想到,这部剧会爆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冲成影史票房第一。
秦怡清楚地记得,上辈子电影播出后,戏中的那位“白月光”,是一个小透明出演。
因为完整波折的感情戏、清冷端庄的仪态,还有最后明君移情别恋女主角而使观众们产生的怜惜,小透明意外地吸粉无数,成了这部电影所有角色里,最大的赢家。一时风头无两,很有些国民女神的味道。最后还凭此,成功嫁入豪门。
秦怡除了一副好皮相和细腻的心思,本身并没什么格外强的竞争力,虽然靠着重生的先机,将宋珈心底的位置占了,但总难免感觉有些不安稳。
之前遇见这个角色,她只觉得是天赐良机。毫不犹豫就暗示影后,让影后帮她将这个不起眼的角色,从小透明手里夺了下来。
在脾气暴躁的裴盛手里熬了许久拍完戏,秦怡如今只等收获。
制片人有点难以启齿,但不得不如实告诉她:“秦小姐。您的角色,要换人了……”
秦怡脸色骤变:“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下周就要上映了,怎么换人?!”
制片人完全能理解她的震惊,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比秦怡还失态:“电影撤档了,新人把戏份拍完再上。真的很抱歉,违约金我们会按合同赔付,稍后打给您。”
秦怡:“……”她握着听筒的手不自觉收紧,声音倒已经恢复温柔,“这样啊。我可以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制片人沉默片刻:“……裴导说,遇见了比你更合适的演员,看过对方的表演之后,他不能容忍电影里有这个瑕疵。”
秦怡气笑了。
制片人也觉得荒谬。秦怡扮相的惊艳,当初在场的人有目共睹,裴盛这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想了想,委婉地提点:“我去的时候,那位小姐正让裴导给她泡红糖水。”
秦怡:“……”她压了又压,好悬没将一句脏话爆出口。
她在片场跟着拍了几个月的戏,被裴盛磨得痛不欲生,对他的性子,不说了解十成,六七分总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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