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
流程需要很长时间，就在杜离忧看着金融消息时，办公室进来一个人。
年纪轻轻，文质彬彬，戴着金丝眼镜，看着他略有些迟疑。
“先生，外面那些跪着的人......”
陆星辞头也不抬。
“那就跪着。”
那人得令立即转身出去，杜离忧放下平板。
“怎么了？”
陆星辞批着文件的手停了下来，抬头注视着她。
“他们一直都是供应商，但是拿不出更低的价格，而我目前的供应商能够降低三个点，我就终止合作了。我是他们的大客户，所以他们对于这件事情一直想要和谈。”
“毕竟一大把年纪了，突然断掉了这个资金链，贷款那样多，确实有些难办。”
应该也会有很多人要养活吧.......
刹那间，杜离忧只是觉得有些难受。
但是她只是垂眸，看着平板，抿了抿嘴，下意识地揪住裙角，也没有说话。
陆星辞意识到了她的不同寻常，放下手中的平板挑眉。
“怎么，你该不会是可怜他们了吧？”
他有些惊讶，“这个手段，是你教我的。”
杜离忧不置可否。
是这样的。
当年他的资金链就是她亲手斩断的。
他们合作，他负责供应，几个亿的项目，她说断掉就断掉。
直接导致他的上季度贷款换不清，直接负债小三个亿，去找她理论，她也是这样的说的。
女人依靠在皮质转椅上，转动着椅子，手中转动着笔，注视着他，声音清冷。
“尽管我们合作了很多次，但是你的成本比他们低多了。”
“尽管很遗憾，但是很抱歉，我只能给你红牌。”
看着他面色铁青，她面色依旧，声音也是那样的平静。
“能够找到更为低价的成本也算是一种本事，先生的能力不够，只能出局。”
资金链断掉，那么以后的合作都要终止。
那一个晚上，他坐了整整一夜。
注视着窗外灯火通明，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只是觉得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幸好还没有完全从父亲手中接手整个企业，父亲见状又借给他了一些资金链让他融资，以至于没有断掉他的后路。
很多次深夜，他再回忆这件事情的时候，都只觉得惶恐而又庆幸——若是他那一次真的没有资金链了，那么他就要真的负债几个亿。
负债了，那么手里的所有东西都不会再有，那么......
他所能做的，只有从楼上跳下去。
不过也正因为这件事情，他彻底学会了一件事情——所有事情哪怕是有自己逻辑的，也有潜在的因素去干扰，并非是他一个人所能掌控。
因而不管利润多么巨大，都不要试图将所有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
书上说的道理，有自己的潜在逻辑。
他年少轻狂不懂事，被她彻彻底底教育了一番，终于懂得了一些套路。
杜离忧只是摇头。
“没有。我就是......”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低头看着双手，抿嘴。
陆星辞垂眸，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
“楚妍熙，你变了，你变化很大，不像你自己。”
他低头注视着账表。
“甚至让我有点认不出来你了。”
手臂微微颤抖，他看了过去。
是的，让他愤怒。
有一种，莫名的愤怒。
那个人，竟然把她，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从神坛顶端拉扯下来，让她坠入平凡人的世界，有了自己的爱恨情仇，像是凡夫俗子一般。
这种感觉，让他嫉妒。
嫉妒得，发狂。
她以前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清冷，傲气，高高在上，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宛若高坐神坛的神明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现在......
他心里满都是嫉妒——竟然把她扯下了神坛，真是不可饶恕。
让他的整个信仰都完全破碎。
那个人，如果被他找到.......
他暗自握拳——哪怕是他拦着，他大概也会把他除掉。
杜离忧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力。
以前对于这种事情是从来都不在意的，直到后来跟了韩宇，慢慢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开始对这些事情有了想法。
以前......
她确实是不会去管这些人的生死的。
韩宇对她的改变，确实很多。
合同一套流程走下来，杜离忧起身。
陆星辞抬头注视着她。
“你要去哪里？”
“回家。”
他立即道：“我送你吧！”
杜离忧拒绝。
“不必，我的家不在这座城市。”
就这句话，让陆星辞在刹那间有些恍然——这还是她第一次说家这个概念。
以前，就算她收养了他，也是依旧不曾在言语之中表达出来家这个概念，以至于让他们都在调侃她孑然一身，孤身一人的感觉。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她这样一个漂泊的人，竟然有了家的概念。
杜离忧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注视着他的眸子，神色冰冷。
“我想你应该不会愚蠢到派人跟着我吧？”
言语之中满都是威胁。
楚星辰抿了抿嘴，注视着她，突然轻声道：
“李妍熙。”
女人抬头看着他。
“嗯？”
他笑得有些略微勉强。
“祝你幸福。”
尽管笑容勉强，但是仍旧是微笑的，温柔的模样。
时间退回到今早凌晨。
雷家。
雷澈看着平板，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太对劲——是的，目前看来利润确实客观以至于对赌协议的赔偿部分与收买部分根本不可能出现，但是......这样大笔的赌局，没有人能够保证一定能赢，尽管在政策上是能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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