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琼：“还不睡？”
王胖子挠了挠脖子，又看了看几乎是贴着自己脸的那盏暖光灯泡，尴尬地笑了笑。
陈一琼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把灯关了。
两人在漆黑中沉默着，陈一琼头枕着手，在黑暗中缓缓摸出一个皮夹，靠近床头的窗户洒进来一些月光，他就着月光从皮夹里掏出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他的儿子陈二白，他默默地看着照片发呆。
此时上铺响起了王胖子的声音：“师兄，别太担心了，我和师父会一起帮你想办法还钱的。”
陈一琼把照片放回了皮夹，小声地说：“你们收留我就已经很好了，况且现在拳馆一个学生都没有，你们也没有收入。”
王胖子：“没事，会好起来的。”
陈一琼：“不过师父这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重新开拳馆呢？”
王胖子盯着天花板，在床上点起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吐在了房间的月光中。王胖子声音变得低沉，缓缓说道：“因为师父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争，很多时候，我们没有输，只是还没赢。”说完王胖子自顾自地笑了笑，又吸了一口烟。
陈一琼面色复杂地点点头，两人沉默了一会。
王胖子：“对了师兄，你为什么不打拳赚钱，你做生意之前可是我们这里的拳王？”
陈一琼难为情地回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况且那天你也看到了，师父一个70岁的老人，一秒就把我撂倒了。许多事情都过去了。”
王胖子：“也是。那我们可能要想想别的方法赚钱了，补贴一下拳馆和帮你还债。”
陈一琼“嗯”了一声。
陈一琼在睡意蒙眬中，耳边响起了拳台周围那些年代久远的、欢声雷动的声音，和拳手间一声声沉闷的击打声、喘息声。
第二天早晨，一个面色苍白、身型消瘦的年轻人站在拳馆门前，他双眼无神、满面呆滞地看着拳馆和上面的“振兴拳馆”四个大字。
师父一袭白色丝质唐装，搭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左边站立着手拿拖把的陈一琼，右边站立着手拿锅铲的王胖子。
几人都在互相打量和彼此对视着。
王胖子突然开口道：“年轻人，想学拳啊？”
陈一琼接着说道：“一看你这精神气很足的样子，就很有天赋啊！”
该年轻人驼着背含着胸，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又拍了拍发黄的白衬衣，白衬衣竟然就顺势掉下了一颗扣子，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师父等三人都皱起了眉头，默默地用手挡住了口鼻。
年轻人有气无力地缓缓开口：“我叫阿娟，刚刚从戒毒所出来，想……去夜场做保安，也想……学点真功夫……如来神掌……九阳神功……无影腿……这些……”
师父等三人都沉默了片刻。
陈一琼：“小兄弟，你叫阿娟？”
年轻人点点头：“对，我叫阿娟……”
陈一琼沉默了一会，又问道：“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为什么想去夜场做保安……”
年轻人默默地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因为……”接着他缓缓地用蹩脚的粤语唱起了《一人有一个梦想》里那句：“一人有一个梦想……”然后认真地看着大家。
陈一琼低下了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胖子清了清喉咙：“那么……你也算来对了地方，我们这里是教自由搏击的，注重实战。”
陈一琼点点头，顺势拿起拖把，膝盖一顶，拖把杆纹丝不动，倒是陈一琼本人因为疼痛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年轻人看了看陈一琼和他手上的拖把杆，表情有一些迟疑。
陈一琼淡定地说：“看到没？你如果来学了，就不会像我这样，而是可以瞬间把它顶成两段！”
年轻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张开嘴“哦——”了一声。
接下来又是一片沉默。
王胖子：“所以你的决定是……”
年轻人点点头，认真而缓缓地说道：“没有如来神掌……九阳神功……无影腿……我就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吧……如果都找不到……我就……再去河南嵩山少林寺看看……”说完，他朝着三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缓缓朝着远处走去。
三人静静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一阵风刮过，他晃了晃，王胖子紧张得大喊了一声：“稳住！”
年轻人稳住了身形，默默转过来，对着三人客气地笑了笑，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胖子看了看师父笑着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有人来咨询了。”
陈一琼也笑着点点头。
师父盯着门口马路对面的稻田，一言不发。
陈二白脸上贴着创可贴，手臂两处盖着纱布，默默走进了新学校，跟着老师往教室走去，全程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
陈二白站在教室前方，全班同学都好奇地看着他，老师热情地说：“新来的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陈二白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叫陈二白。”
底下有几个同学因为他奇怪的名字在偷笑，陈二白有些不爽地看向他们，他忽然注意到教室里唯一一个低着头的女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用手挡住脸，陈二白奇怪地盯着她。陈二白忽然转头问老师：“我坐哪？”
老师扫了一眼教室，大声说：“黄希瑞，你是班长，你先和他坐同桌吧，可以多帮助一下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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